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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各方應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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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各方應對

左玉走出衙門時,已近黃昏。

她望向被夕陽籠罩的皇宮,聽著身後百姓的讚嘆,只覺信心前所未有的強!

可以的,能行的!

無論在哪個時代,只要堅持公義,用對方法,便萬事可成!

陸岺慢吞吞地走出來,很想上去搭話。但想想這多眼睛看著自己,便覺又不能上去。

賀稚書走到他身邊,小聲提醒道:“打聲招呼總可以的,不然顯得可疑。”

一聽這話,本有些奄奄的人,精神頓時為之一振!他上得前去,剛想拱手,但一想自己對左玉太客氣了,會引起懷疑。便立刻又鼻孔朝天,擺出一副囂張模樣,道:“德惠姬君,今日要不是你,我這冤屈可洗不清了。”

說著便拱拱手,“謝了。以後有事可尋我,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吧。我先走了,告辭!”

說罷也不等左玉回應,帶著人就走了。

“你怎麽也不等姬君回應?”

走出人群,賀稚書道:“這招呼打了跟沒打似的。”

“那多眼睛看著,多說多錯。她比你聰明,她能明白的。”

陸岺跨上馬,一拉韁繩道:“走,隨我入宮去。那趙衢的處置還未下來時,張老婆子等人只能被關押在泙京府大牢。我得去給舅舅提個醒,別讓人把老婆子害死了,那樣就說不清了。”

賀稚書鼻子一酸,有些想哭。

小侯爺終於想對事了,這種欣慰……

好心酸啊!

左玉望著匆匆離去的陸岺,抿嘴一笑,暗道:的確是長大些,懂得克制了。

百姓們紛紛上前,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,“姬君,您真的給莊戶減了兩成租?”

“我家姑娘是只收兩成租,不光是減兩成。”

劉伯帶著孫富等人,一邊保護著左玉,一邊解釋道:“農人辛苦,姑娘心善想著自家的地,收多少都是自己的事。哪裏會想到,會因此舉招來這等風波。”

“劉伯說的是。”

左玉道:“聽嬤嬤說明原由後,我亦震驚。我百思不得其解,我收兩成租是礙著誰了。”

“姬君,天下熙熙皆為利而來,天下攘攘皆為利而往。”(註1)

鐘琪擠到人群前,拱手行禮道:“姬君自己的農莊想收多少還真不是自己的事。”

左玉望向眼前的人。這是一個被胎記毀了所有的年輕人。他身高約在一米七五左右,穿著秀才公們穿的襕衫。只是襕衫略顯陳舊,袖口都已磨毛了。如此打扮,顯是生活不富裕,甚至有些窘迫。

再觀其貌。

膚色稱不上白皙,但也不黑。濃眉大眼,國字臉,若不是一塊覆蓋住半邊臉的青色胎記,此人也算得上相貌出眾。

孫富湊到左玉身邊,壓低聲音道:“姬君,這個書生有些本事。”

左玉心領神會,沖著鐘琪拱手道:“敢問先生如何稱呼?他們為何要針對我?先生能否替我解惑?”

“當不得先生二字。學生姓鐘名琪,字如瑤,見過姬君。”

“琪花瑤草,其美如玉……”(註2)

左玉點點頭,“先生風姿過人,名如其人,甚好。”

鐘琪楞住了。活了二十六年,還是頭次有人說他風姿過人。若不是左玉神態真誠,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在嘲諷他。

他拱拱手,“慚愧,學生貌醜,當不起姬君誇讚。”

“人之美在骨而不在皮。趙大人風姿俊朗,可為一己之私,汙人名聲,何美之有?”

左玉道:“以貌取人最是膚淺。我觀先生談吐不俗,氣度不凡,如何當不起風姿過人這四字?”

鐘琪眼睛一下就紅了。

從小到大,無數人嘲笑他,他都告訴自己,只要自己堅守聖人的教導,來日考取功名,所有的嘲笑都會消失的。

但是,他沒想到,即便縣試第一,成了案首,可一句“貌醜不宜為官”便將他直接打回原地,連府試都去不了。

才華比不上容貌,這真是莫大的悲哀。現如今聽到一個身在高位的人說,內在比外在重要時,心裏的酸楚免不了上湧,心酸之餘又倍感安慰。

他側頭拭去眼角淚水,“多謝姬君寬慰。”

說罷便拱拱手道:“姬君,您減了自家莊戶的租子,旁的農戶便也會想減租,若是群起而攻之,鄉紳便只能被迫減租。這一來一去都是銀子,故而您減租沒什麽,但卻妨了人家的財路。”

左玉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,隨即便忍不住罵了起來,“這些人的心為何這般黑?!聖人教導:君子愛財取之有道!收四到六成租,這不是逼農人去死嗎?!這些人當真還是聖人門徒,我大昭的官嗎?!”

她似乎很激動,而從感動中回過神的鐘琪一下就明白過來,左玉是演的。

她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麽被針對,但百姓不知道。所以她是要借他的口說出來,讓百姓知道。

厲害啊!

被人利用了,鐘琪卻沒有惱怒的感覺。為行善而用狡詐手段在他看來是能理解的。

民間有句俗語說得好:貪官奸,清官更要奸!(註3)

想到這裏,他便道:“姬君,還是算了吧。您鬥不過他們,這回贏了只是僥幸。不若將租子再加回去……”

“兀那書生!”

話還未說完,就有百姓叫罵了起來,“看你也是個讀書人,怎一點骨氣都沒有?!你不想著幫姬君,卻勸姬君一起為惡,這是何道理?!”

“對!姬君,您莫怕!我們都聽清楚,聽明白了!這些鄉紳狗官自己為惡不提,居還不許別人為善,著實可惡!我們都支持您,跟他們鬥到底!”

“對,鬥到底!”

泙京府門前聚滿了百姓。因著趙衢被打,看熱鬧的百姓又招呼了更多的人過來。

畢竟,按照正常程序,當官的有罪除了天子,那是誰都打不得的。現如今看到一個朝廷高官當眾被扒了褲子打板子,多新鮮啊?可不得呼朋喚友嗎?

因此,這條街上那是聚滿了人。話從鐘琪嘴裏出來後,又由百姓相互傳達擴散,很快整條街上便響起了齊刷刷的呼聲!

“支持姬君,打倒鄉紳!”

“支持姬君,打倒狗官!”

“今有姬君為窮苦者奔走呼告,我輩讀書人又豈能落於人後?!諸位,吾輩讀書是為了什麽?是為天下太平!是為百姓安居樂業!今有君子行善而遭汙蔑,我等不聲張,來日被盤剝時,我等又該如何?!!支持姬君,與他們鬥到底!減地租,抗鄉紳,今當效古賢,以我熱血鑄大同!”

“兄臺說得好!在下不才,只是一秀才!但願以薄弱之軀鑄大同!姬君,學生願追隨您,與他們鬥到底!”

“鬥到底,鬥到底!”

百姓呼號著,神情異常激動!

百姓素來都是淳樸的。見有為上者願為他們奔走,能與他們的艱辛共情,如何能不激動?

左玉聽著這山呼海嘯般的呼聲,眼睛微紅。縮在衣袖裏的手止不住地顫著。

這就是被無數人期望著,期待著的感覺嗎?沈重,但又異常讓人振奮!

她知道,從這一刻起,她不再是一個人在戰鬥!這些百姓裏有小民,有讀書人,有商販!他們沒有縱橫在朝堂的舞臺上,但是,這個世界的奇跡本就是他們創造的!他們理應過更好的生活,而不是被這些鄉紳盤剝、壓榨!連為人的尊嚴都沒有!

這一刻,她與這些百姓的命運似乎交集了!她為他們發聲,他們給予她力量!

微微顫抖的手慢慢握起,緊緊握住後又慢慢松開。伸出手,雙手交疊,彎腰,長揖到底,鄭重地道:“得鄉鄰信賴,玉!感激不盡!聖人教導不敢忘,仁愛當作行世銘。今日當著諸父老的面,我在此承諾,絕不退縮,絕不畏懼,哪怕粉身碎骨,亦不加租!”

“姬君壯哉!”

不知誰喊了一句。即刻,山呼海嘯般的聲音跟隨而至,如潮水般湧來,“姬君壯哉!姬君壯哉!姬君壯哉!”

呼喊聲響徹街道,久久不絕!

幾個書生跟著左玉回了家。他們大多家境普通,但家雖貧,信仰卻堅定。

年輕人的血總是熱的。他們在世故的年長者眼裏往往顯得愚。,可一個社會若少了這種“一往無前”的“愚蠢”,那整個社會都將是死氣沈沈的。年輕人就該有年輕的樣子,這種為道義勇往直前的“愚蠢”還有另一個代名詞。

那就是信仰!

張氏已張羅了一桌飯,在這個特殊時刻,往日的隔閡都在消失。熬不過去,全家完蛋,誰都跑不了。再去爭那口氣又有什麽意義?

左林命人打掃起了客房,讓幾個書生住下。雖是京城人士,但邀人住家,也是他現在這個無了實權之人唯一能拿得出來的恩遇了。

幾個書生自是感激,鐘琪也不例外。他沒想到堂堂國公竟如此平易近人,難怪能教導出姬君這般出色的女兒。

吃完飯,大家各自休息。第二日一早,便聚集到書房,商量下一步的事。

“依我看,他們下步未必會登報。這一回,吃了虧,再行同樣的手段,那便是豬了。”

“如瑤兄言之有理。”

書生何閔道:“昨日姬君將他們的銳氣打掉了一半,折了個僉都禦史,下面必會謹慎許多。”

“聽何兄的意思……”

書生宋希道:“他們會棄了那趙衢?”

何閔笑了起來,“被百姓看了杖刑的禦使還配留在朝廷嗎?自是要快快斷尾求生,與他撇清幹系。”

“子勉(何閔字)言之有理。”

鐘琪道:“所以學生覺著,姬君這回應主動出擊。”

“願聞其詳。”

左玉很謙虛。別看這幾個只是秀才,但在古代其實都是優秀人才了。

“姬君,昨日百姓呼聲可聽見?”

鐘琪道:“您給貧困者減租,同為貧困者必會感同身受。換句話說,如果您挺住了,逼著其他鄉紳減租,那麽他們便也能享受到您帶來的恩惠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,即便是百姓亦有自己的‘利’要求。”

他望著左玉,一字一頓道:打鐵要趁熱,放火趁風起!昨日趙衢被押大理寺,今日您就該撰文,主動出擊,將他挾私報覆,不想減租之事大書特書,並好好調查他平日的所作所為,一並登報,讓他也嘗嘗被輿論討伐的滋味!”(註4)

左玉揚眉,她倒是沒想到鐘琪手段這狠。而且看問題很透徹,也很長遠。此人,果是有幾分本事啊。

“如瑤兄說得對!”

何閔道:“姬君,此刻萬不能墮了氣勢,落水狗不痛打,必受反撲!”

“兩位兄長說的極是!”

宋希道:“聖人學生曾問聖人,‘居父母之仇,如何之?’聖人曰:寢苫枕幹,不仕,弗與共天下也。遇諸市朝,不反兵而鬥!毀女子清譽,與殺人無異!他們不仁,姬君亦可不義!此為聖人教導!以直報怨,以德報德!”(註5)

左玉楞了下,忽然笑了起來。

這幾個人力求公平的思想充滿了公羊派的味道!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才比較愉快。

她點點頭,“諸位果是賢才,這是將聖人之言真正讀懂了!不錯,不說那些大義,我為了我自己也不能這麽輕易放過他們!更別提,我已對鄉鄰許諾,絕不再加租……諸位明日可隨我一起去農莊,看看我那兒的莊戶是怎麽生活的。”

她抿嘴一笑,道:“那才是人該過的日子。我手裏良田幾千畝,即便是兩成租也夠我吃了。不瞞諸位,我不光是想減租,我還想請人來教莊戶裏的娃娃們讀書認字。”

幾人臉露驚詫,“姬君……是要教莊裏的娃娃認字?所有的娃娃?”

“是。”

左玉道:“讀書使人明理。我不求他們能取得功名,只希望他們能讀書看報,來日遇上事,也不會輕易被人蒙蔽糊弄。”

她站起身,拱手作揖,“所以我想請幾位先生幫我。如今娃娃們是我一人在教認字,但因莊裏事多,也是分身乏術。我願高薪聘請幾位先生,請幾位幫幫我!”

幾人忙起身,拱手回禮,“姬君客氣,我等衣食無著,若能得姬君收留,自是感激不盡!”

鐘琪又道:“我貌醜,此生科舉無望,若能教書育人,姬君不嫌學生才疏學淺,學生願一試!”

左玉大喜,忙將薪資待遇說了一遍。包吃,這是必須的!願意住的也包住!一年四季四套衣服與鞋子,另外每月給十兩工資。

這待遇非常好!幾人也很滿意。

與幾人商定了薪資待遇後,左玉便去見了左林。

左林問道:“都商量好了?”

左玉點頭,將聘請幾人以及剛剛商量的事說了下。左林點頭,“英雄不問出處。他們雖不是進士,但大多科舉無望,你此時聘他們,必對你感念不忘!用人忠心第一,才能第二,且我看這幾人雖不善舉行,但腦子靈活,你若用好了,必也能成助力。”

“父親說的是。”

左玉道:“那鐘琪乃是案首,也非無能之人。只是面有胎記,不被朝廷所喜。能聘請到他,女兒很幸運。”

左林點頭,“聽你這般說,那鐘琪的建議頗有道理。你立刻就寫文登報反擊,我與王德清已通了氣,你文章見報,他必會跟進反擊。”

“謝父親!”

“都一家人,說這些做什麽?”

左林嘆氣,“這回也算是讓我看清了許多事。罷了,不提這喪氣事。你且回去寫文章,為父再出去走動下。”

左玉點頭,行禮告退,回到自己屋裏,開始書寫登報文章。她早有規劃的,只是聽了鐘琪的話後,覺得他的方案更優。因此,一些規劃裏的事就得提前做了。

現在自己初戰告捷,他們敗落,反撲必是厲害!既如此,便將殺手鐧提前拿出來!比如,趙衢私德的問題。

她沈思片刻,便提筆在紙上寫道:“三綱五常,四維八德,前有賢者管氏言:四維不張,國乃滅亡……”(註6)

洋洋灑灑,上千字。大抵就是感嘆了下百姓生活不易,若吏治不清,更是艱辛。然後又寫到趙衢因自己減租一事構陷自己,對趙衢無恥行為又進行批判後,筆鋒再一轉,開始陳述高額租金的種種危害。

總而言之,就是農為國之根本,鄉紳此舉動搖了國家根基。而後又寫了某官幾日上次青樓,幾日去次勾欄聽曲……生活如此瀟灑愜意,可有想過都是建立在農戶血淚之上的?更別提,太祖曾有規定,官員入青樓,杖刑二十,革職!

她很雞賊地用上了“某某官”,避免了損人名譽與誣陷的風險。至於那官是誰?民眾的眼睛都雪亮著,不用擔心看不出來。

寫完後,便讓王平拿著稿子去投稿。然後,她又將孫富叫了過來,讓他去找些說書人與孩童,給予一定錢財,等文章出來,說書的說書,大街小巷奔走呼喊的呼喊……

總之一句話,一定要確保城裏所有的人都聽到,並加大輻射面積與傳播速度!

“叮!為嘉獎宿主敢於鬥爭的精神,本系統已向總機申請,開放糧油商鋪三月,可買可賣,請宿主再接再厲!將這些鄉紳權貴當成踏腳石,就登上成聖的寶座吧!”

左玉楞了下,隨即狂喜了起來!今年科學種地,糧種雖不如現代的,可收成卻提高了許多!她正愁這多糧食怎麽吃呢,現在可好了,系統解燃眉之急了!

而且更妙的是,這群沒底線的鄉紳,沒準會勾連官府,降低她農莊莊戶的納糧折算率。若真有這樣的事發生,那系統就能幫上忙了!

她忙打開系統商鋪瞧看,然後就有些懵逼。

天然大米最便宜的售價是十二塊一斤,而收購價也高達八元。折算成銅錢,大概一斤米的售價要將近一百文?她手抖了下,這什麽米?這麽貴?系統不是高科技嗎?

“宿主……那什麽……這是天然種植的米,在我們的社會裏屬於奢侈品,比較貴。你不如看看那些人造米,便宜,營養全面,口感也很好的!”

左玉楞了楞,又在系統商鋪上看了看,果然,還真有人造米的字樣。打開一看,她傻眼了。

五毛一斤!

“宿主不要驚訝,這就是科技進步,大規模工業化,量產化的結果。人造肉,兩元一斤,人造魚一塊一斤,要不要看看?”

“……”

好吧,未來的科技是她難以理解的了。不過她現在也不用去理解這個。她只要知道,哪怕系統只對她開三個月,但在這個節骨眼上,沒準這三個月就是她打贏鄉紳的關鍵!

就在王平拿著稿子前往報社投稿,左玉在家琢磨系統商店的時候,畢新家裏已是一片陰雲籠罩。

“好個狡詐的賤人!”

李偲猛拍著案幾,“竟是與陸岺狼狽為奸,拿來那等東西將趙兄打了!被百姓看到不雅處,如何還能沈著應對?!豎子,好狠!殺人還要誅心,當真是歹毒!”

畢新沈著臉。

講真,左玉居然能用一頓板子來打掉趙衢的應對……

這操作,著實讓他意外!

而更讓他驚心的是,陸岺怎會有那種東西?那種紈絝,最是藏不住事。若陛下早早將這物給他了,他哪裏會不炫耀?而此刻拿這東西出來,說明是剛剛才有的。而這也意味著天子在保左玉!

所以天子是狠了心的要收拾他們這些臣子了嗎?他想起這物件出現的時期……

未見太祖容顏,可太祖實錄裏那一片血雨腥風卻有緣通過文字窺見。

不以言論罪的前提是你沒犯法。可以不計較你說什麽,但你若是做了什麽,該殺還是得殺!

太祖在位六年,治貪就治了四年!那真真是殺得人頭滾滾,血流成河!多少人家破人亡,多少人一夜間從官身淪為階下囚?

太宗繼位後,情況才稍好轉。不是貪腐巨大,且有人命在手裏,一般都是流放。至於先帝,倒是開了以言獲罪的先河。不過,到底還是克制著的,只要不提周貴妃的事,一般也不會杖斃大臣。

而現在,那個代表著太祖鐵血統治的東西又出現了。天子是要做什麽?是想學太祖嗎?是在警告他們,他的耐心快用完了?重新丈量國土一事不容再緩?

摩挲著茶盞,過了久久才道:“若退,不但要減租,家中田產亦要歸公。”

李偲一驚,道:“先生何出此言?”

“唉!”

畢新嘆氣,將太祖治貪一事說了說後道:“那陸岺拿著那東西前來應是陛下授意。這是在告訴咱們,丈量國土一事不容再緩,若是咱們不應……”

他話沒有再說下去。先帝雖不德,但本質上也是在與朝臣相抗衡。他們以為先帝去了,他們捧上去的天子會厚待於他們……而二十年過去了,他羽翼豐滿,終於是露出尖牙了!

“那,那咱們該怎麽辦?”

李偲慌了,“若陛下執意要將……”

“天下熙熙皆為利來……”

話未說完,畢舒便打斷了他,微笑著道:“李先生不必焦慮。這天下鄉紳千千萬,關乎到的關系可是方方面面的。如今趙衢下獄,咱們稍稍示軟下,必有人按捺不住,跳出來替咱們去周旋。”

這話的意思就是要舍棄趙衢了。李偲聽了這話,心裏有點發涼。這大公子心好狠!趙衢可是畢新的學生啊!

他望向了畢新,見畢新臉一沈,呵斥道:“說什麽胡話?!他如今犯錯,你爹我作為他的坐師,如何脫得了幹系?!”

說著便是抿了口茶,悠悠道:“有幾個人不是跳得厲害麽?這秋收後,該納糧了。去下面幾個縣知會一聲,今年的米價打個折,並告訴他們各莊都準備減租,糧太多了,今年便只能這個價。”

畢舒兩眼放光,拱手道:“還是父親想得周全!那幫泥腿子昨日在街上不是喊得震天響嗎?!我到要看看,到底是他們的骨頭硬,還是肚子硬!”

“妙啊!”

李偲道:“如此一來,農戶必鬧騰,再散播點消息,屆時農戶必是恨死左玉!官府收不到糧,糧市便無米可賣,如此,城裏這幫叫好的要麽只能買高價糧,要麽便只能去姬君那討糧咯!”

畢舒感覺自己開了眼了!

尼瑪!這群古人真是壞到家了!在他想到的計謀裏,沒一條抵得上這條的!這是要將左玉放火上烤啊!

不過這與自己又有什麽關系呢?誰讓那賤人害自己?所以……

他摸著下巴想了想,嘴角露出一絲冷笑。

光這樣怎麽夠?天子將報社拿了去,為暢聽言路,居是弄了個匿名投稿的箱子。所以,這事可不就方便他了嗎?他得寫小作文,得讓天下人都知道,這一切都是左玉的錯!

害自己之人,永不原諒!不將她踐踏進泥裏,心頭之恨,永難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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